俄帝侵略中国史　上篇

第七章　拳匪之乱与俄兵进占东三省

　　自一八九八年五月，东清铁路分划为干线十二

工区，南满支线五工区，由哈尔滨向东、向南、向

西，由旅顺口向哈尔滨，由双子城向哈尔滨，同时

支线完成了一千三百俄里（一部分并已通车），及

站内停车岔道与运料路线一千四百八十俄里；兴安

岭山洞及松花江第一第二铁桥，嫩江铁桥也都已着

手准备架设了，松花江内浅滩也已疏浚，并有汽船

十三艘往来行驶，向哈尔滨运输材料，使得哈尔滨

由一个小小的村庄变成了大都市。海参崴、牛庄与

大连等地的码头上，也满布了建筑材料与铁路器材

的储藏库；面积三十方俄里的大连新市区计划，也

开始建设；华俄道胜银行的分支机构，也遍布在哈

尔滨、吉林、沈阳、旅顺、与牛庄等要地；烟台与

瓦房的煤矿也已开始了采集工作。俄国人曾自诩这

是将近一亿五千万卢布投资的成绩，实际上：这一

切可以说是压榨剥削中国官民的结果！

　　原来计划筑路之初：微德就决定将在俄国内停

止使用的纸卢布九千馀万东运，再利用俄华银行以

套换我国银两制钱，并设立分行，完全将当地经济

生活的命脉把握到手里；而铁路所经官有土地无代

价转让，木材沙土无代价无例外的取用，筑路工人

六万馀也是自烟台一带召募来的鲁籍廉价劳工，可

[186]

以说：筑路所需人力物力大部分是自中国廉价或无

价榨取得来的。而俄国工程师监工及护路兵丁倚势

欺侮我地方官民，或无理向沿线居民征粮征物的情

事，更是不一而足，如果不是人心尽死，是一定要

引起愤恨反抗的！因之：自一八九八年冬，昌图县

附近发生居民二百馀人乘夜袭击俄路地形测量班事

件后，一八九九年各地大小冲突反抗事件更接踵发

生，其中较大的有皮子窝、烟台煤矿、八家子村、

宽城子村附近、绥屯驿铁岭、辽阳、等地的冲突事

件 ；而是年二月五日（光绪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

五日）俄兵在皮子窝刘家店征粮：立限甚迫，与乡

民不合，即开枪轰毙三十馀人，馀民惊散，俄人又

乘马追砍毙十馀人，受伤五六十人的惨剧，就是一

显明例子 。与日俱增的俄人无理行为，使东三省

人民气愤得颈脖都红胀了，摩拳擦掌，发誓拼命，

因此，京畿之内红拳初张，关外就很快的响应了。

活动，一天天的显明：五月二十八日，京津铁路交

通断绝，就开始使北京的外交团及外国侨民感受严

重威胁了，各国公使都纷纷致电本国请援；但当时

俄国政府的认识，却以为中国民众的怒气只是对着

西欧传教士发泄，是不会与俄国为难的，而东三省

又尚安宁，铁路建设尚未遭受影响，加以俄皇深信

「俄国在远东的任务全异於欧洲各国」的政策；因

此，六月七日命令自海参崴派兵四千名赴天津北京

后，同月十六日又决定：俄国不破坏其他欧洲军队

的共同行动，但绝对不愿取得联军的指挥权，以免

[187]

俄国是已决心不论列强态度如何，其本身是要卖弄

一下与众不同的姿态，以图迅速地恢复对满清政府

友好关系的 。

　　当这一最高原则决定后，俄国外长即向我国杨

儒公使再三表示友好态度，六月十七日，联军攻陷

大沽后，俄外长又向杨儒表示：俄皇主意仍在保全

杨儒将这些情形电报总署外，并同时电报在广州的

两广总督李鸿章，且说：「英德各国调兵不及，都

托俄国保护在华侨民，所以俄国才调兵四千」；这

一些报告，遂使李鸿章形成了「俄集兵既便，又受

各国之托，已成东方领袖」的观念；十八日，清廷

降旨：李鸿章调任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并着

迅速北上入觐；二十一日清廷正式宣布对外作战诏

，二十四日，杨儒又电报鸿章说：「昨与户部（微

德）谈，甚矜念中国，伊素佩吾师威望，喜闻入觐

，谓非师不胜此艰巨；又据吴克（托穆）称：微向

欲以信惠孚中国，际此时艰，颇思相助，师若作私

交，密询了事之策，必乐借箸等语；窃以微素以习

东方事见重俄主，如吴言，度必有办法且肯效力；

沽役俄伤人较多，善后之际，倘俄易受范，他国便

有迎刃之势，刻下已成联俄之局，舍此恐无良策」

；更坚定了鸿章以俄国作转圜大局交涉惟一对象的

见解 。即日致电微德说：即将北上入觐，特先征

求其意见；於是俄国决然将其外交对象自北京移转

至李鸿章，鸿章从此也就遵循着联俄倚俄的途径，

微德因此很得意的向沙皇报告说：俄国政府面前又

展开新的前途了 ！

　　其时：德国因其驻京公使被拳匪杀死，群情激

愤，德皇决定采取报复行动，并邀请俄国再派兵增

[188]

援，俄国深恐德国获得先着攫取中国权益，并为保

留本身行动的自由，故意采取模棱的态度，七月四

日，俄陆军大臣库罗巴特金 (Kuropatkin) 对德国

武官正式提议：请德国军官担任联军统帅，但却在

好听的藉口下表示：北京讨伐问题必须延缓解决，

并且完全须依照满洲军事行动如何来决定这一问题

；同时俄外交大臣拉姆斯道夫(Lamsaortt) 在对柏

林覆电中却绝口不提讨伐北京事，甚至电文中没有

北京二字，只是申明如果想俄国完全与德国一致，

必先使俄国放心於下列三件事：（一）威廉二世能

反对中国现状的任何变更，及瓜分此天朝帝国的任

何企图；（二）极力协助俄国，恢复中国的中央政

府，使之能维持其国内秩序；（三）虽然中国已露

出无政府状态，但不可对此无力平乱的合法政府宣

，只忙於满洲事务，不仅将北京的公使与侨民们的

命运作其最高政策的牺牲品，而且又希望以中国「

斥俄人这种诡谲的行径，是「空前的无耻」 ！

　　因为自六月三十日以来，辽阳一带发生的义和

团攻击破坏东省铁道及煤矿事件（详下节）日见扩

大，七月八日，俄皇依据微德的请求，颁发了派兵

赴满洲的命令，遂使军人气焰转盛，十一日，库罗

巴特金突然宣布：「俄国要紧的是向前推进，并结

果北京」，并必须把联军统帅权握在俄国军官手中

；这些意见很得到好大喜功的俄皇赞许。八月六日

，威廉致电尼古拉，征求他是否同意任命德国瓦德

西大将(Von Waldersee) 为联军统帅？并且说：因

为华北雨季和兵力转运需时的原因，恐须九日以后

才能开始进攻北京的行动，尼古拉覆电同意了瓦德

西的新命，其他则没有表示意见，但同时却令库罗

[189]

巴特金对天津俄军秘密下达向北京进军的命令，八

月十四日（即光绪二十六年七月二十日）俄国军队

就抢先进抵北京城下，开炮攻城了， 同时，慈禧

太后光绪帝仓皇西走，俄国及日本军队首先入城。

　　俄国政府决定「过早的发动进攻北京」，其冠

冕堂皇的理由，是不愿等待瓦德西来蹂躏中国，不

希望有残暴的劫掠发生 ；但事实上：俄军进入北

京后掳抢奸淫的暴行，竟为其他各国之冠！即微德

在其回忆录也自承「我们军队抢劫，将太后宫中抢

取一空，尤其是对宫中珍贵物品尽量劫取而去，即

我们将领於此种抢劫之事，亦未尝落后」；甚至深

藏太后宫中的中俄密约正本和其他重要文件，也被

俄军掠走送回圣彼德堡 ；这真是七年来中俄所谓

「友好」关系一绝大的讽刺。

　　八月二十五日，俄皇召集御前会议决定：（一

）关於满洲撤兵问题：满洲之秩序一日恢复，即应

采取必要的方法，以防卫东清铁路，并撤退满洲之

俄兵，「如果其他列强的行动不阻碍此事」；（二）

俄国使馆及俄国军队应即离开北京，退往天津，并

准备於中国之合法政府恢复其统治常轨之后，立即

与之进行交涉。同日，俄外部就本着这二点要旨通

告各国；八月末，俄军开始撤离北京。於是当联军

统帅於十月十七日行抵北京时，京畿战场上的所谓

八国联军中，已很少俄国军队的踪迹了 。

　　当俄国御前会议后，微德就将这一决定面告我

杨儒公使说：这是「俄决不掳中国尺寸土地」，「

真心见好」，「全两国数百年交谊，慰中国数万万

人心」的「实凭」，并且是勉副李鸿章杨儒「再三

之请」；因此李鸿章闻讯后，就深感「微德办事明

快肝胆照人」，特电奏清廷说：「此次俄首先撤兵

，实非意料所及，闻各国除英德稍有意见外，馀均

以撤兵为然，或将效法，请速发俄主谢书，并恳排

[190]

解，由儒力求设法，向各国婉说转圜，可冀顺手」

！由是可见中国当局者对俄人这一举动的迷惑，

竟没有想到这是俄人欲取先与故设圈套的毒辣手段

！

　　当瓦德西於十月初行抵天津，俄国皇子Engalitsehew

上校即往游说瓦氏，表示「俄国方面甚愿直隶一省

能划入俄国之永久的独占的势力范围，德俄两国之

间对於此一地的势力范围问题，当不难协商谅解，

盖从前彼此曾结条约：以黄河为两国势力范围之天

然界限也」；俄国皇子更坦白直言：「倘德国对於

中国欲施以有力压迫，最好是派遣大批军队直向长

退，不过是故意装出「与众不同」的「友好」姿态，

以迷惑中国人的；而退驻天津，则所以与英国力争

直隶势力范围；怂恿德军南进，则不仅是借刀杀人

以蹂躏中国，并且是诱至英德冲突，坐收渔人之利

的毒辣手段；难怪是年十月十一日德皇威廉在致瓦

德西的亲笔信中，要坦率的指责：「俄人一切行动，

全系虚伪荒谬，彼等虽曾为焚烧抢劫刺杀，以及创

办博物馆诸事，（按俄滨海总督有劫掠皇宫古物在

伯力创办博物馆计划），而彼等却欲装作中国之友，

不恤以损害欧人为其代价」 。这真是鞭辟入里，

洞见俄人肺腑的至论！（至於俄人企图怂恿德国扰

乱长江流域的诡谋则被刘坤一张之洞「东南自保」

政策所粉碎了。）

　　六月二十一日，清廷既对外宣战，又电令奉天

将军增祺速招民团，「厚我兵力，认真战守，以抗

[191]

强邻」；二十五日，奉天军队遂在沙河等处拆毁铁

路铁桥二处，击毙俄员一人，揭开行动序幕；三十

日，拳匪乱民即各处焚烧教堂，拆铁桥，杀教民，

祸乱一发不可收拾。

　　其时：奉天省境情势虽极混乱，吉林黑龙江局

势则颇平静，地方官员并且已与俄国筑路人员密切

连络，负责保护铁路；李鸿章因此再三电嘱杨儒公

使转告微德：「勿再增兵，致起冲突」；但俄军仍

源源增加，集中东省铁路两端待命，七月八日，俄

皇又电令东海滨省军区大举向满洲进兵，十四日，

俄军竟不顾我地方官吏的劝阻，强行进入黑龙江省

境，遂开始了强占我东三省的行动。

　　俄军的战略部署是分五路向我进攻：第一路、

由东省铁路北端，自呼伦贝尔越西兴安岭南下；第

二路、由海兰泡(Blagovschensk) 渡黑龙江攻瑷珲

，越东兴安岭，经墨尔根（嫩江）而趋齐齐哈尔；

第三路、由伯力附近溯松花江而上，经依兰（三姓

）而趋哈尔滨；第四路、自海参威攻珲春、宁古塔

，而趋吉林；第五路、由旅顺而攻奉天，经营口辽

阳而进沈阳。

　　七月十五日，俄军开始攻击瑷珲，二十三日新

旧两城都被俄军炮火轰毁，瑷珲失陷；俄军乘虚长

驱而下，黑龙江将军寿山闻讯，於八月二十七日自

杀殉职，三十日，俄军遂进占齐齐哈尔省城；俄国

阿穆尔省总督旋宣布：江东六十四屯及黑龙江右岸

，凡俄军占领之地，统归俄国政府治理，土地归并

俄国。

　　当瑷珲陷落时，呼伦贝尔也相继失陷，俄军旋

越西兴安岭，沿东省铁路线南下，会合第二路俄军

直趋齐齐哈尔；同时，俄军又用轮船载兵溯松花江

上驶，七月三十日，攻陷依兰（三姓），八月十七

[192]

日又陷阿勒楚喀，从此吉林官军也完全陷入无抵抗

状态；第四路俄军於七月三十日攻陷珲春，旋即进

围宁古塔，守军奋力抗御至四十馀日之久，八月二

十九日始不幸陷落。

　　依兰，阿勒楚喀、拉林城及黑龙江全省境既均

已不守，哈尔滨俄国总工程师茹克维志(Yvgovich)

因致函吉林将军长顺，邀约撤退防军，重修路工，

中俄保无战事；旋议定一奇妙办法，约定「两军相

在是等於束手降敌，同时议和条款又规定俄军一切

军需食粮车辆人工皆归中国供给，文武官吏照常维

持地方秩序，华兵一律缴械，银库军械一律归俄军

看守，九月二十一日，俄军遂进占吉林省城，从此

吉林省所属各州县未再有战事。

　　拳匪之乱是首先在奉天发动，七月上旬，铁路

俄员及护路队因不堪攻击，均退集大石桥；旅顺口

俄军乃循海陆两路向大石桥增援，八月一日进陷熊

岳、盖平；四日，攻营口，陷海城；九月二十八日

又攻占辽阳；十月一日（旧历润八月初八日）进入

沈阳；於是东三省完全为俄军占领 。

　　俄国政府对於进军北京的言行，既是前后矛盾

，欺骗世人，因此列强都注意俄人行动后面隐藏的

阴谋，八月十六日，俄国对於列强海军将领决定在

李鸿章北上至大沽时即封锁海岸上一切交通的议案

，又公然提出抗议，更使列强对俄人诡谋深怀疑虑

；二十五日，俄国复通告各国实行将撤退北京公使

馆及军队（见前述），德皇威廉因此以为这是俄国

已与李鸿章成立某种妥协的表示，遂决定坚持不承

[193]

认李的代表权，同时英日也表示：「必须庆王爷急

速回京，李中堂来与不来均可」！以致鸿章未能立

即北上，最后到九月中旬因清廷加派英日愿与共事

的刘坤一张之洞会办议和事宜，又加以法国的斡旋

，才得到解决 ；九月十四日，鸿章乘招商局轮

船自上海启行（原拟借乘俄舰，嗣因易起猜疑，临

时变计），十八日抵天津，十月一日（润八月初八

日）正式接印视事 。

　　李鸿章终能北上行使职权，可以说是当时内外

形势渐趋好转的征象，但不幸就在这同一天，东北

、西北同时发生两件大事：一是俄军进入沈阳，完

全占领东三省；一是慈禧光绪不顾各方的谏阻，自

太原启程前往西安，致使大局又陷於严重气氛中。

　　慈禧执意西行，列强认为即是不妥协的表示，

联军因有继续南下与西进穷追的计划，而俄人在东

三省遂更获得充分的行动自由；十月二日俄国财政

部驻北京代表即电微德建议：「赶快离开北京的交

涉，而经过占领军司令官阿莱克塞夫(Admiral Alexeieff)

大将与东三省各将军们成立个别的地方协定，将来

再俟有利时机，包入与中央政府成立的协定中」；

「只有这个方法，才能保证俄国在一特定区域中的

利益」。这一意见经过微德转呈俄皇核准后，就由

陆军大臣库罗巴特金电告阿莱克塞夫办理 。而

当沈阳失陷逃匿城外的奉天将军增祺，恰巧又已被

俄军发现加以监视，因此俄军就迫令增祺派员去旅

顺会商，十月十一日（旧历九月二十日）遂签订暂

时协定九款 ：完全消灭了中国在南满的军权，

（在营口连行政权都不存在了），奉天将军已变成

了一对俄国军事长官负责的机关，其作用不过是维

持地方秩序而已；十一月十三日，俄国三大臣会议

又通过了俄国政府「监理满洲之原则」十五条，其

[194]

中规定东三省仍保持原有行政机关系统及行政方法

，并可有定额的警察；但俄国阿穆尔军区司令官在

吉林与黑龙江两省，关东军司令官在奉天，皆有权

监理将军与副都统的行动，同时各省将军处均由俄

国派驻军事代表，监督将军不得恢复军队与扩充警

察；於是又将监理奉天军政方式扩充及於全部东三

省，事实上，并且决定将无限期的实行这一监理制

度 。

　　俄国政府的这一诡计，可以说是基於实际上占

有中国东三省，而表面上又能洗刷侵略野心嫌疑而

想定的，因此她一面以全力制造这一「既城事实」

，十月三十日又腼颜地继奥、法、意、日、美、之

后，以赞同英德协定（十月十六日签订，重要原则

为两国同意不利用现时之纷扰，在中国获得任何领

土）的复牒致送英国，并且申明：俄国早在八月二

十五日，就曾通告各国注意防备损害这一原则了，

今后设有任何他国乘现时纷扰，无论用任何方式，

欲获得中国之领土利益时，「将迫使俄国变更其所

采之立场」 ；这是何等冠冕堂皇的话语！但俄

国的诡谲言行，早已引起列强的注视，因之北京和

议开始，列强即坚持清廷应先商请俄国交还东三省，

各国始允正式议商，李鸿章曾为此再三电嘱杨儒公

使向俄政府催询，但俄国始终没有切实的答复 。

适英国为与俄国求得均势，力争直隶省势力范围，

也决定驻兵暂不撤退，於是俄国外交家获得最好的

真正藉口了，俄国外交部因此申明：「直隶占领期

之延长，给俄国延长满洲占领期以完全合法的根据」，

「俄国允许在中国治安完全恢复之后，即行撤退俄

国在满洲军队，但是当列强军队没有离开大清帝国

首都，皇室即不能回到北京，因此也不能承认中国

实而颇自得的时候，其驻华公使格尔斯 (De Giers)

却认

[195]

识到自联军统帅瓦德西到京，施行报复与恐吓政策

后，清廷所表现对列强彷徨恐惧态度的重要性；以

为俄国应该把握这一时机，在列强未与中国成立多

边协定之前，赶紧成立中俄双边协定，「现在很容

易达到保证俄国在满洲之全势力范围内种种特权的

目的，而将来却很难得中国方面的同意了」！因此

电报其政府：坚决主张速订协定与暂缓撤兵是应该

同时并行，并且是使俄国走出这僵局的惟一办法。

俄国政府采纳了这一建议，十天之内就准备好了中

俄单独协定草案大纲；但等到十二月二十六日呈奉

俄皇批准时，北京各国公使共同拟定的对华和议大

纲十二款（赔款惩凶等）已於四日前送致清廷全权

代表奕勋李鸿章，二十七日（光绪二十六年十一月

初六日）清廷覆牒完全接受各国要求，从此就只待

计划，至是不免棋后一着，但机警的格尔斯在列强

发出共同通牒的同一天，很快的也得到奕勋李鸿章

的口头允许：特派驻俄公使杨儒在圣彼德堡与俄政

（光绪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一日），清廷上谕正式发

表授杨儒为全权大臣与俄外部商议东三省接受事宜，

顺从了俄人意见，将这一关系重要的大问题，完全

避开列强的注目，移到圣彼德堡去了 。

东三省交收事宜的谈判，但微德竟故施狡狯，坚决

拒绝提出俄军撤退问题的商谈，杨儒又访拉姆斯道

夫再三婉告：「请俄军撤退，为各国作一好榜样」

[196]

！但迟至二月六日，杨拉第七次谈判时，拉姆斯道

夫始将俄国政府拟就的中俄交收东三省事宜担保条

件十二款及附件等送致杨儒，其内容於下：

（一）东三省交还中国，吏制一切照旧。

（二）依东省铁路合同第六条，准该公司设兵保护；现因

地方未靖，该兵不敷，需留兵一股，至地方平靖及中国

　　　将本约末四条办到之日为止。（按原铁路合同并无

此规定，是俄人故意曲解）。

（三）如遇急变，留驻之兵全力协助中国弹压。

（四）中国允於路工未竣及通车以前，不设兵队，他日设

兵与俄国商定数目，军火禁入东三省。

（五）中国为保安地方计，凡将军大员办事不合邦交，经

俄政府申诉者即予革职，东三省内地可设马步队警察，

　　　数额与俄政府商定，军械不得用炮，供差不用他国

人。

（六）中国北部海陆军不得用他国人训练。

（七）为保安地方计，租借旅大地约第五款隙地，由地方

官就近另立专章，并将专条第四款金州自治之权废除。

（八）中俄连界各处，如东三省蒙古及新疆之塔尔巴哈台

、喀什噶尔、叶尔羌、和阗、于阗等处矿产铁路及其他

　　　利益，非经俄国允许，不得让与他国或他国人，非

俄允许，中国不得自行造路，除牛庄外，不准将地租与

　　　他国人。

（九）此次俄国应得之兵费及赔款，均应还清，其数额期

限及抵押品，与各国会同办理。

（十）被毁铁路及公司工程师被劫产业，又迟误路工之损

失，均应由中国政府与公司商赔。

（十一）上项赔款可与铁路公司商定将全数分出若干，以

他项利益作抵；该项利益之让予，可以酌改一八九六年

[197]

　　　　之旧合同，或另订新合同。

（十二）照中国前允成议，自干路（中东路）或支路（南

满路）向北京造一路直达长城，照现行路章办理。

　　由这十二项条款内容看来，中国主权利权的损

害已难以笔墨形容，但除此之外，又「话中有话」

，即其中第十一款所谓「他项利益」「另订新合同

当俄外交部拟定这一约稿后，微德就感觉要求过奢

，必引起各国的反对，因此主张将这一交涉分作两

部份订约：一为中俄政府所订政治性的撤兵协定，

一为华俄道胜银行与中国政府所订的私人性质合同

，而将重要利益要求订入这银行合同内，如此可避

免国际上一部分的干涉，故有第十一款的规定；这

一政治条约如为中国所接受，则银行合同接连而来

，并且按第二条规定：「东三省留驻的俄军必待末

四款办到之日」始行撤退，故中国政府更不得拒绝

这一银行合同，这是何等毒辣巧妙的设计！至银行

合同内容於下：

（一）奉天全省的金矿均让与东省铁路公司，东三省的油

矿亦让与该公司。

（二）沿铁路地带铁路两旁五英里之内，所有煤矿亦让与

该公司。

（三）鸭绿江流域之森林采伐权亦让与该公司，该公司且

有建设道路、电话、电报、交通之权。

（四）沿铁路两旁五英里内之土地，不论为私人或政府所

有皆让与该公司，对於此项土地，公司可以享有一切利

　　　权，如一八九六年东省铁路合同内所规定者，如建

筑房屋设立电线工程等。

（五）在秦皇岛鸭绿江口等地可以设立租界，以作建筑货

站油站及住宅之用。

（六）从南满路得造支路至营口。

[198]

　　综观这一撤兵协定和银行合同：可见俄人野心

是意欲席卷我东三省、蒙古、新疆各地，并使北京

及华北也完全在其势力控制之下。因此杨儒即席向

微德和拉姆斯道夫指出：「按公法：凡国之兵权、

利权、派官之权，三者损其一，已系有损自主，而

今则三者之权一旦夺尽，与贵国屡次所称保全中国

自主之言，实相违背」！「名虽交还东三省，然要

索各款；不受占据之虚名，隐受囊括之实利，未免

太不为中国地步」！对於俄人诡计可谓揭露无遗。

　　先是，当一月三日伦敦泰晤士报将增祺暂约揭

布，英日就曾向俄国表示关切，同时又联合德国向

中国劝告：勿分别与俄订约；现在俄国约款十二项

已提出的消息外露，更激起国际间的注意，二月十

日，日、英、美、德、奥、意、又相继向清停提出

劝告：「中俄订约，万不可暗让土地主权，如设兵

置官之类，否则各国效尤，大局将不堪问；如俄国

要挟太重，应并入北京公共和约合并讨论」。而俄

使格尔斯则访晤李鸿章大肆威胁：「中国如听各国

谗言，不愿立约，则东三省必永为俄有」！在这一

情势下中国当局者就不免踌躇犹豫，李鸿章因之提

出「急脉缓受」施用拖延方法的主张，但刘坤一的

电奏则以为「拒恐决裂，允必瓜分，急脉缓受，诚

为良策；第孤立无助，虽缓亦仍无益，更恐势难终

缓；与其坐以待亡，曷若坚与相持，一国要挟与各

国争效，轻重悬殊，中国能坚持到底，公论所在，

俄亦有所顾忌」；「今惟有联约各国出为排解，倘

各国能虚张声势，扬言相助，不必实有其事，当可

电末又说明：「英日对我劝告用意在求均势，非为

效尤，各国各挟兵威，何事不可为，何必预先申明

」？实在是可破除当时人迷惑的 。

[199]

　　十六日，俄使格尔斯又访李鸿章催促速签约款

，否则若激俄廷之怒，必即决裂，同时微德又密电

鸿章：「切勿信英日各国谗言」。鸿章因此竟动摇

了「急脉缓受」的原来主张，电奏清廷说：「俄廷

宜早定为是，不致遂动各国之愤，亦不致以一俄挚

动各国」 ；但清廷没有采纳他的建议，并於二

月二十七日、三月一日、七日、八日再四训令杨儒

切实与俄国政府商改，必须不为各国藉口而后已。

同时又电令驻海外各国公使分向英、日、美、德政

府申请：中国势难独力坚持，恐俄国决裂，请各国

向俄廷排解。六日，李鸿章在京约晤俄使格尔斯，

请电政府减让要求，但格尔斯竟以「各国饶舌，中

朝游移」，负气不肯相商，至三月七日，又突派华

俄道胜银行经理璞科第至鸿章处恐赫说：「接政府

密令限期签字，逾期即告决裂」；翌日晚，格尔斯

又至鸿章处催逼：「东三省为俄国用兵力所得，如

再不签字，另用公文限期成议，勿嫌唐突」。李当

即表示请将满蒙新疆等处矿产铁路等利益，及废除

金州自治等款改作密约，格尔斯竟不理而去。同时

杨儒在在圣彼得堡与微德拉姆斯道夫的谈判也没有

获得任何显着的进展 。

　　但当时国际形势已显明的表示对俄国诡谋的公

愤，甚至传说日本已经非正式的取得英国「实际的

协助」及德国「善意的中立」表示，有与俄人火拼

的准备了；俄国於此不能不有所顾虑，三月十二日

遂藉口三月三日清廷致俄「国书恳挚」，特将约款

再行修改，将最后定稿送交杨儒，并限期於三月二

十六日前签约「不能再有更动」 。

　　二十日，俄使格尔斯又至李鸿章处威迫说：「

奉俄皇电谕，倘逾限不画押，则东三省由我自便，

[200]

所改约章作罢论」。鸿章见「展限画押，格使既不

许代传，商改约章，恐杨使亦难措词，若虑各国效

尤，照现改之约，似不致於贻祸」，因电请朝廷速

电画押，「勿多顾虑」。但刘坤一张之洞盛宣怀等

则再三电奏清廷力主坚拒，并建议将东三省全境开

放「准各国通商，公享利益，藉伐俄人狡谋」

清廷采纳刘等建议，立即电令驻海外各国公使向各

国政府提议并要求援助。

　　这时清廷最恐惧的是怕激怒於俄国，更怕俄国

十六日）一天天迫近，清廷於是再度探问各国态度：

「如果中国因拒绝签字俄约，而与俄决裂，各国是

否将援助中国」？英国的答复认为展期无益，应该

断然拒绝俄国的要求，不论俄国如何举动，英国当

始终以公论支持援助中国；并且中国不必疑虑：如

俄占东三省，英政府必仍旧继续北京的和议谈判，

而按时撤退京津的军队。日本的答复与英国相同，

劝告中国万勿签字。德国对於东三省事原曾表示不

过问，现在答复说：仍保持以前主张，但如中国政

府将东三省事与北京和约合并归各国公使会商，则

德国政府当训令其公使照办。～～二周前日本曾要

求俄国将东三省事与北京和约合并，遭到断然的拒

绝，英日已不可能有再进一步对付俄国的办法，也

没有切实援助中国的办法，只有劝告中国万勿签字

而已；因此清廷没有能得到满意的答案，同时既不

敢拒绝俄人要求，又深恐允许俄人要求后各国用「

利益均沾」的藉口勒索权益；至此实已山穷水尽毫

无应付办法了，竟不得不借助「推」的官僚手法，

於二十一日电奕勋李鸿章杨儒说：「如俄能展限，

如天之福！若竟不允，能再商改，不使各国藉口；

倘二者均不能行，惟有请全权定计，朝廷不能遥断

也」！二十二日，奕勋李鸿章又电杨儒说：「

[201]

电旨是内意已松，当立断，即酌量画押，勿误！」

将最后决定的责任完全推到杨儒身上，於是俄约关

键完全系在杨儒一念之间了 。当时幸杨儒「久

已坚持定见，未奉画押全权，断不受俄人之逼迫」；

二十三日奉到「朝廷不能遥断，及酌量画押」电报

后，接着刘坤一张之洞和驻日得公使李盛铎等的电

报也传到杨儒处，刘张的电报，并且强调说：「俄

约各国哗然，立待效尤，中国士大夫已多病公！行

在亦无成见，如此约果定，各国另生枝节，中外矢

集，窃为公危！请统筹全局，格外慎重」！杨儒因

之更认定外交方针「应采之众论」，而「中国公论

惟各督抚知之最真，各国公论惟各使臣探之最确」；

现在各重要地区督抚及出使大臣所陈述的公论是如

此，因此杨儒决心更加坚定，就再三电报清廷：「

画押需有切实电旨」！不肯轻易签字。二十四日，

微德突约晤杨氏，一改以前威逼的态度，使用诱骗

方法，再三要杨即予签押：「如贵大臣能签押，他

日政府不能批准，再行作废」！「中国政府如因此

欲加罪於与俄定约之人，俄必出场保护」！杨儒当

即严词厉色的指责微德：「贵大臣何出此言！我系

中国官员，欲求俄国保护，太无颜面，如此行为在

我中国无立足之地矣！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此言甚为贵大臣所不取也」！词严义正，铮铮有

声，真为弱国外交争光不少！

　　当刘坤一张之洞李盛铎等纷电杨儒劝阻签约的

同时，刘张等又再三奏请清廷早决大疑：

「不画押，俄虽决裂，不过缓交三省，各国断无效

尤之理，事后必有公论；若一经画押，各国执利益

均沾之说，群起纷争，即成瓜分之局；两害相形，

不画押祸缓而轻，画押祸急而重！

「俄外交部不见杨使，不肯阅信，皆恫吓惯技，其

逼迫画押，无非恐各国阻挠，欲藉此箝制各国之口，

俄果毫无

[202]

瞻顾各国之意，则原约十二条断不肯自行删改，此

中情伪，显而易见！存亡呼吸，所争止一押之间，

务望朝廷坚持到底，无论俄人如何恫吓，勿稍松动！

「同一土地，无约之被强占，与有约之暗让，大有

径庭；拒俄招衅，与因不拒俄而招衅，尤分轻重」！

　　同时李盛铎更将日皇召军部统帅密议情形上闻

，并说：「我若画押，则俄或与英日开衅，亦未可

知，即不然，举兵向我，俄又岂有助我阻各国？拒

俄开衅未必一战至亡，允俄召衅，大局必致瓦解」

。而上海绅商及澳门各界锺荣光等也先后电告李鸿

章说：「中俄约成，中国即亡，中外震骇，士民公

愤，乞据理严拒，以保危局！」

　　这许多言论见解，於国内外情势的分析，确是

精当，清廷因此毅然於二十四日电令李鸿章不签俄

约。二十六日转电到俄京，当时杨儒受内外的煎迫

，又因先一日自俄外部回使馆滑雪倾倒卧病，不省

人事，故由翻译陆征祥持清廷决不签约训令去通知

俄外部；拉姆斯道夫接过译稿高声口诵后变色起身

说：「现在无画可说，中国自看以后情形可也」！

好像从此绝交宣战似的，但俄国政府除於四月六日

发表长篇宣言：反覆申述自拳乱以来俄国维持中国

完整的「苦心」，现「因各国疑虑致使中国为难惟

有暂停交涉」的虚伪诳言欺骗世人以外，并没有其

他举动 。

　　自中国拒绝签订俄约，俄国外强中干，虚声恫

吓，未敢采取武力行动的窘态遂完全暴露；但於北

[203]

京和约商议时，却故意多方与我为难：当时和议关

键在赔款、惩凶二项，俄人就浮开赔偿兵费及东省

铁路损失费。经过多次会议核减，六月中，列强决

定赔款总数四亿五千八百四十八万两，俄国独得一

亿三千万零卅七万一千一百二十两，占总额百分之

二十九，居各国中的第一位；按当时银一两可换一

卢布十四戈贝又点二，对俄赔款总数折合卢布计为

微德所计算的俄国战事损失不过一亿七千万卢布，

（其中一亿为军费，七千万是东省铁路损失），两

数相抵，俄国还赚了一千四百万卢布（劫掠品在外

），所以俄外交大臣拉姆斯道夫认为这是「历史上

最够本的战事！」

　　赔款议妥之后，联军统帅瓦德西即率德军撤离

北京，其他各国军队也相继撤退；这时俄军在东三

省的行动，就更惹人注目了，七月三日，清廷采纳

刘坤一的建议，电令李鸿章说：「此次与各国议和

袖公使，商询俄兵在东省者何时撤回」？这原是想

利用英日「归列强公断」劝告而定计的，在当时形

势下未始不是一好办法，但是李鸿章个性倔强固执，

与刘坤一张之洞等又早形成「联俄」、「联英日」

的两大壁垒，遂坚持成见，负气不肯改变外交方针，

不将东三省俄兵撤退事提出北京和议，公开讨论，

仍旧倚信微德关系，於八月二日向微德驻京代表鲍

斯尼夫(Bosdneiev) 提议重开中俄直接交涉，将东

三省问题早日解决。

　　当时俄国政府正因日本对俄国的积极干涉态度

，而重新考虑日俄及中俄关系：实际上微德且已表

示不愿再维持中俄「同盟」条约关系，很想回到他

一八九五年春季所极力反对过的罗拔诺夫联日计划

[204]

（见本篇第五章第三节），走向日俄成立友谊协定

以对付中国的途径。但要达到这一转变，就必须先

恢复东三省的原状，以消除日俄两国间的紧张空气

（日本曾表示在满洲原状恢复之前，不与俄国作任

一方面又拟具俄军退出东三省的具体计划，於七月

十一日提交俄廷特别会议通过，军人方面对此既未

加任何的反对，尼古剌也於十七日批准了这一计划；

十九日外交大臣拉姆斯道夫又进一步建议：俄国政

府应立即发布一特别宣言，公布俄军即将自动的逐

渐的自东三省撤退的事 。

　　微德对於东三省事情既已有新的计划，因此在

答复李鸿章的提议时，就表示关於撤兵交涉愿极力

帮忙，但要求中国政府先与华俄道胜银行订一合同

，将东三省的筑路、开矿、经营工商业的权利完全

因为俄廷早已决定撤退东三省军队以和缓日俄间的

紧张关系，现在微德却欲用这一定案「一举两得」

又以示德於中国；故意将撤兵协定与银行合同显明

分开，企图欺骗世人说：俄国并没有因撤兵而向中

国要索权益，至於银行合同完全是私人性质，是与

始终主张银行合同与撤兵交涉条款合并讨论，而微

德则坚持分开办理；同时刘坤一又极力主张「暂作

宕计，不即签约，徐俟机会」，看看日本是否真能

相助？因此这一交涉自十月六日俄国重新提出谈判

条件以迄十一月七日（光绪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七日

李鸿章死讯后赶紧拍电询问鲍斯尼夫说：「将来如

何办」？鲍氏回电说：「一切都完了，我们必须再

从头开始！」 足以反映俄人对於这一「联俄中

心

[205]

人物」的死亡是感到非常怅惘的。

　　自李鸿章逝世，清廷中联俄派顿失重心，从此

再也没有人说「联俄」了；俄约交涉也改由庆亲王

奕匡及军机大臣王文韶担任，但因奕匡南下迎銮，

故至十二月初，方才恢复谈判。

　　其时：刘坤一张之洞仍主张按照英日政府劝告

：如条约稍有妨碍主权，就不可签字；国内各地民

间舆论也是坚持这种主张：上海新闻报时论就指出

俄约应该与辛丑和约一例地看待，辛丑和约中既没

有不交还中国土地的规定，又没有要索铁路矿产权

利的条款，如果俄国仍旧坚持它的见解，则中国不

要亟亟於这一交涉，应该等待各国将天津地方及北

京山海关铁路交还了，再会同各国诘责俄国撤兵；

商务日报时论更以为俄国决不敢冒天下的大不韪，

三省久不撤退，以及其无理的要求，已引起中国全

国上下一致的坚决反对与愤怒！

　　十二月初，奕匡与俄使开始继续谈判，俄人仍

旧使用双重外交手法：一面由俄公使提出撤兵问题

的政治性谈判，一面由微德的财政部代表提出道胜

银行的经济性会同；但俄人为适应中国的新情势（

清帝已还都，国内秩序渐定，舆论一致反俄），将

两种条款内容都重加删改；撤兵的新条件内容是：

（一）东三省交还中国。

（二）中国政府按照一八九六年东省铁路合同，充分保护

铁路及俄国侨民。

[206]

（三）如不再发生乱事，及各国无阻碍的行动，俄国决照

黑龙江之兵。

（四）东三省华军兵额及驻防地点，必须与俄国军事长官

商定，不得自由增减；为维持地方秩序的需要，中国得

　　　设步骑警察，但不准用炮。

（五）关外铁路（营口新民厅山海关间），俄国交还后，

中国不得用他国军队保护此铁路及延长此路或变更终

点。

　　面对这些无理条件，奕匡当即提出驳议：要求

方，由中国决定，但可通知俄方，步骑警察可以用

炮；同时对於鲍斯尼夫提出的银行合同也要求作下

列的修正：「如中国政府或人民对於东三省铁路矿

产及其他工商利益无力经营时，此项利益可以让与

华俄道胜银行」；但微德坚持反对，因为在中国名

义下必有外国人或外国资本参加在内，这是与俄国

独占东三省利权的野心不符的；因之银行合同谈判

停顿撤兵交涉继续进行。

一）撤兵期限由三年改为两年，（二）东三省中国

军队兵额及所用军械，中国可以自由决定；同时微

德对银行合同也提出修正，规定除东三省铁路建筑

权不得有外国人或外国资本参加外，「中国人民可

以经营工商业，已开发东三省，如需要财政上之补

助，则华俄道胜银行有优先权，如该银行不愿投资

时，各国人民皆可投资」；又「各国人民在已开口

匡认为处於当时地位，实在已竭尽个人能力，只

[207]

能作到如此地步，并且比较李鸿章时代条款，已挽

回不少，不能再减了；主张立即签约。但刘坤一张

之洞仍以为「有碍主权」，尤其是银行合同即「允

许俄国专利之权」，「乃弥缝背约之法」；并且「

此次俄约本与北京俄约事属一案，既有各国牵制，

毅然许俄，开罪各国，实为下策」，因电奏清廷力

陈：「此约万不可许，仍以请各国公断为妥；否则

仍暂作宕局，转瞬冰洋，先请各国撤兵还津再联英

日美诘俄，此一定之步骤」；清廷遂没有即命奕匡

签字。而二月初，美国与英日对俄的行动步步展开

了～～二月三日美国政府对中国与俄国正式致送一

件备忘录，大要说：

「中国政府以筑路开矿及其他开发东三省之工商业利权让

与一公司，按此项特权之让与，显然破坏中国与各国间

负担国际责任之能力；此项权利之让与必引起各国之援

例与效尤。

「且俄国政府一再宣言担保在中国维持门户开发政策，但

此权利之取得与俄国之宣言互相矛盾，根据於机会均等

及待遇一律之理由，美国政府希望中国与各国间之邦交平

允公正，其利益及於世界，故提上列之备忘录与两国政

府」。

　　俄国政府对於美国的抗议表示拒绝，拉姆斯道

夫於二月九日答复美国，强辩说：「俄国决无损害

门户开放政策之企图」，「华俄道胜银行在中国取

得某种权利的让与，是私人性质的契约，与其他各

国公司在中国已缔结的契约无异」。

　　当美国俄国文电来往抗辩的时候，俄人曾一再

威逼清廷早日签约，二月七日俄代办雷萨(Lessar)

[208]

特访奕匡力劝勿听外国谗言立即签订银行合同，奕

匡的答复很幽默巧妙：「此无关君之事！此为一私

家合同，非君之任务」！十一日奕匡得到日英同盟

成立的消息，又正式宣告拒绝再议银行合同，而第

二日，日英同盟就正式公布了。

　　国际形势既是这样的明显，俄人就力图早日结

束这一交涉，银行合同再无讨论馀地了，对於撤兵

期限也表示让步：允许自签约日起十八个月内分三

期撤退，但却坚持一项「保留」，即「如中国不再

发生变乱及各国无牵制之举动，俄国必按照规定之

留」，交涉且因此一度陷入停顿；但四月八日中俄

交收东三省条约终於签订（俄国坚持的一项保留文

字在内，据俄国文献记载：这是行贿二万两予清代

表王文韶的结果）。历时两年几经波折的东三省撤

一约款比较一年前俄人威逼杨儒签订的约章，利害

轻重，真有天壤之别，这实在是国内舆论支援外交，

又能善於利用国际环境的结果 。

至最后条约签字后的俄国宣言，俄国始终以中国将

再有变乱为言，这实在是俄人企图制造变乱阴谋的

真正流露，联军统帅瓦德西对於俄人这种企图是最

：

「余在中国每与俄人接谈，彼等均谓中国业已完全

瓦解，即在和议正式完竣以后，中国亦复不能安宁，

势将永陷混乱状态之下云云；俄人此种众口一词之

情形，尤其是自从俄王爵吴克托穆到北京后，使与

特别感觉；因而余相信必是俄国机关曾受有命令，

一律依照此旨发言。

[209]

「据余之意，今日尚无一人能够对於中国之最近将来以及

此后前途下一确当断语，至於余之个人方面却不敢相信

，或当成为俄国一个最危险之敌！

「至於俄国之利益，在於得一虚弱中国为邻，此固系当然

之事，不待智者而知；因此彼虽对华极讲口头亲善（此

种亲善效果在实际上只使中国土地日减月损而已）！而其

方针却在努力保持中国虚弱现状，或者更使此种虚弱程

度愈为增减」 。

瓦德西这一见解是极精确的，即在他发言后五十馀

年的今日也是值得注意的。

（附注）

清季外交史料卷一二九卷二。

俄逐渐仇视，光绪二十五年李鸿章出任两广总督，

京朝联俄派顿失重心中俄关系因之日见疏远。

沈鉴论文一七五、一七六页。

民耿二一一、二一二。

民耿二一二～二一四。

民耿二一六～二八二。

民耿二八二。

民耿二一七。

中日交涉史料卷五六页一七至三二。

瓦德西拳乱笔记三五、三六。

同上六七页。

民耿二一七页、沈鉴论文一七九页。

中日交涉史料卷五七页二四。

民耿二一九～二二一。

协定全文见民耿二八五、二八六页。增祺於协

敦泰晤士报始揭穿秘密，杨儒据以向俄交涉，二月

初始达废止协定目的。

（自由人注：原书漏印此条。）

中国与日本第四卷二一页。

刘熊祥书一一三～一一四页。

中国与日本六五～八八。

二二。

当李鸿章主意动摇时，盛宣怀曾致电李鸿章有

云：「格使恫喝请速定，俄固独欢，倘竟如中外所

料：各国乘其兵力，於公约外照样要索，一俄且不

能拒，况众俄乎？此次拳祸费尽心力，幸免分裂，

而终入其阱中，中国休矣！列邦以恶名加於俄，中

[210]

外复以庇俄之名加於中堂，后世论者，谁能曲谅乎

」？而鸿章不悟，倚信微德如故。

杨绍震九三、九四页。中国与日本一一三～一

二六页。

杨绍震九六。中日交涉史料卷六一页一七。

中国与日本一三四～一三六。

同上一三九、一五三、一五四。

中日交涉史料卷六一页二九。

民耿二一八、二八三，刘熊祥一二四～一二八

。

民耿二四七～二五四。

同上一一一、一一二。